2011年11月1日 星期二

Old Movie(ARK)

醒來只看到漆黑一片。

"那個上校"一進家門,就跟著很多熟悉的面孔一道衝進屋子。其中有許多甚至是我大伯以前的下屬或同事。人太多了又有槍,光憑我根本阻止不了他們。許多人衝到了樓上,我就衝上前扯住一個看起來跟我堂哥差不多大的人。在我真正不省人事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個景象,就是那個上校"在跟後方的通信兵交頭接耳。

"那個上校"在反抗軍得勢之後的"清掃行動",讓許多人聞風喪膽。也是在那之後,就再也沒有我伯父和父親的消息。堂哥在反抗軍攻陷首都之前已經戰死,而這消息是連同政府軍徹底被消滅這個消息一起聽到的,在那之後我不斷說服他們我們必須逃跑,但祖父不願離開這個地方,祖母則是怕我們走了要是大伯跟我父親回來就找不到我們。雖然我認為,他們想找我們也絕不會回來找,這樣真的太蠢了。

家族性的遺傳,讓我的頭腦總是靜不下來,雖然幾乎全黑但我還是稍微能見物,明明又累又渴,卻還是不想放棄思考。外面守衛嘻笑聲及酒味讓我感覺現在是晚上,為什麼沒有人送飯來?如果要殺我為什麼還要關我?如果要關我為什麼不讓我吃東西?但其實比起食物,我更想知道祖父母的下落,他們是撐不住這樣的囚禁的。

長時間的漆黑讓我看到光時一陣眼盲,但是熟悉的聲音我卻忘不了!但我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在學校時這個傢伙就特別貪杯,身上的酒味讓人千里之外就聞得出他大駕光臨,更何況他的聲音那樣的低沉又粗糙。甚至不用看光憑酒味就可以知道他有多靠近我。

經過了幾次送飯,我已經漸漸摸清他的習慣。長官會來巡視的白天,他不得不收起他愚蠢的習慣藏好酒瓶。甚至都聽得到他立正踏步挨罵的聲音,要不是我現在也處境艱難,肯定會放聲大笑。但到了晚上會有一兩個他的"好友"來找他一起歡樂唱遊。漸漸的我敢肯定,憑他每次送那些爛稀飯給我之後出去所發出的笑聲,他們正在大啃的肉可能本來是屬於我的。

就這樣大約過了六七次送飯,我又再次聞到了酒味,而沒聽到他"好友"的聲音。大概不會再有比現在好的時機了,我只能希望他喝得夠醉,更好的情況是他有配槍。





腳步聲跟酒味同時接近的時候,驚覺我因為數日沒說話而根本發不出聲音。只能緩緩說出話,心裡不斷祈禱他能聽到。
我:「等等......」
他:「什麼?」
他聽到了!

「等等......」
「哈哈哈你這蠢貨!我以為你啞了!」

「拜託你.....」
「拜託什麼?你知道我是誰嗎?蠢貨!」我甚至感覺得到他說話時噴出的口水

「我...我不知道」
「哈哈你抬起頭來好好看看!」

我故意花了一些時間才認出他:「嗄...怎麼是你?你是反抗軍?」
「你這白癡!不是反抗軍!是新自由政府!」他邊說邊帶著他那愚蠢的招牌笑容

「那..那我拜託你...」
「嗄拜託什麼啊?你說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太餓了,漸漸地發不出聲音

「看在我們以前的交情...拜託你...」
「嗄?」他的頭正在靠近我!
趁他肥大的腦袋在我眼前時我用力一撞!他就搭配愚蠢的叫聲暈過去了。在這一陣暈眩中我拼命集中精神,把他那充滿酒味跟體臭的身體給咬過來。之後把他腰間的鑰匙鍊咬斷,幸好是用皮革做的。

在我起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衝出去找他桌上的食物,並在狼吞虎嚥之中尋找他的配槍。但我沒想到這竟然是最難的一件事,眼看著他快要醒來我只能想點別的辦法....

「啊!你怎麼找到我的配槍...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你要是少喝一點我可能還沒有時間找」雖然用雞腿骨可能是個好主意,但聽到他把他的配槍搞丟,確實讓我心情更加惡劣,幸好現在的情形允許我可以稍微發洩一下。

「現在在你腦袋被轟爛之前,我得先問你幾個問題。」
「喔...喔!我知道!你想知道他們在哪裡對不對?」
「那要不要開始回答了?」
「我只知道他們跟你鎖在同一座塔裡...」
「你覺得這個答案令人滿意嗎?」我把他的"配槍"用力抵住太陽穴
「拜託!拜託!我只知道這麼多啊!」

「據我所聽到的,你在這裡還有幾位很不錯的朋友啊?」
「啊!啊!我知道了!有幾個是晚上從塔裡別的房間偷跑過來喝酒的!他們一定知道在哪裡!」

「我現在心情不太好。」我是真的對他的回答感到越來越不耐煩
「等等!等等!我可以帶你去找他們!」
「當我是笨蛋?穿著這身衣服出去當活靶?」

「等等!等等!我有另一套制服!」
「不必了,我有一個更好的主意。」再一次把他打暈之後,我就去找他那一套所謂的另一套制服。當我在他另一套制服長褲口袋內找到他的配槍時,想起他身上衣服的味道,再想起我剛剛為了拿到鑰匙所花的咬勁,差點要把我剛剛享用的大餐給吐出來。在忍住反胃感及檢查子彈數目之後,我把那位先生扶到了外面他平常用來"執勤"的位置上讓他好好安睡。我穿著他的制服就在這座塔內進行搜索。

原來這座塔的房間其實不多,這對我來說既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好消息是代表不會花太多心力尋找他們,壞消息就是警衛的配置勢必也會比較集中。但現在焦急的心情根本不給我時間做思考,我只想早點知道他們的下落。

在這座塔的地下室傳來了對話的聲音,心裡暗自不妙,默默地靠近那聲音的源頭,地窖因為我的焦慮而變得更加漆黑,但是很奇怪的,門口竟然沒有任何守衛!這應該就代表在裡面的人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們對話的內容,但是對我爺爺奶奶有什麼好問的嗎?我大伯的下落?不可能啊他們不知道啊!





當我透過門縫中看到我祖父被五花大綁在一張大桌上,身上都是被鞭打的痕跡,他看起來好虛弱,我祖母被綁在房間角落的牆邊,雖然身上沒有傷,但也非常虛弱...令人有點不解的是,她的眼睛死盯著房間的另一個角落看。

可以感覺得到在房間裡我所看不到的死角有一個人,大概就是"那個上校",就之前聽到大伯跟祖父對他的敘述,只知道他是反抗軍的重要份子,而且似乎早在反抗軍成立之前就已經在從事反政府的活動。但比較奇怪的是反抗軍得勢已超過一個星期,其他的成員早就開始劃分勢力鞏固地盤,但他卻不動聲色只是不斷的在掃除殘餘勢力。而且接收了許多剩餘的政府軍資源,就是沒見到他擔任新政府的任何職務。

「六個家族現在只剩下你們,也不知道這件事?」這個聲音讓我背脊發涼,還能隱約聽見那人在玩弄一把小刀。
「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有我早就告訴你了...」祖父一向是個勇敢的人,但卻從他的口氣中感覺得出一點乞求。

「這個理由還不足以說服我。我也很難相信你們這古老的家族會對這個一無所知」
「為什麼你要知道這個?現在一切都已經被毀了,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們?」
「你以為這麼久以來我是為了什麼而反抗?又是為了什麼去抓你們?為了推翻政府嗎?哈哈哈..」這樣的笑聲雖然低沉,但卻內斂又瘋狂
「這真是瘋了!那些東西根本是無稽之談!」

「這還要等我確定過了才知道。」
一聲慘叫,那把小刀就已經插在被綁住的左腿小腿骨之間,腦袋頓時一陣空白,在我還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又看到那隻手握著小刀向下拉扯。

「快放開!」在我衝進房間拿槍指著他時,我的聲音連同握槍的雙手都在不斷顫抖。
"那個上校"並沒有轉頭,右手仍然抓著那把小刀,時間就像靜止了一樣。

「快點放手!」耳朵只聽得見我自己的大吼,但我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反而比較像是被槍指著的人。
又一聲慘叫,在他的右手握住刀柄旋轉的時候我完全忘記手上有槍,直朝"那個上校"撲去,一陣混亂,我的左眼變得一片漆黑,劇痛之下我已經分不清聽到的慘叫是來自誰的,看見那人手上的小刀刀尖上有一顆血紅的球體。

我感覺到他把我一手抓起:「你以為不說比較安全嗎?你們這些人全部都該剁成肉醬,你孫子不知道你們以前做過的好事,所以我只好示範一次給他看了。」「留你一隻眼睛,就是為了讓你看看這幅傑作。」

這些殘破的身軀,模糊的肉塊,讓我一時頭暈目眩,如果不是靠軍服上的名字,我認不出他們是我父親和伯父。在這些屍塊旁邊,各放著一顆還在緩緩跳動的心臟在一個容器裡。

「你是人渣...」我一邊哽咽一邊強忍嘔吐感。
「好戲還沒演完呢。」他把我的眼珠丟向了我,拿起剛剛我的槍打向我奶奶的雙腿。但奶奶沒有作聲,眼睛依然死盯著我的方向。現在,我終於知道她在看什麼了。

「不要覺得我殘忍,你們都是必須犧牲的祭品,古老的儀式會犧牲掉所有廢物,換來我的永生跟榮耀,只是很顯然你那些高貴親戚們的心臟都不夠有價值,不然就是儀式有什麼遺漏的部份藏在你祖父生鏽的腦袋裡。」

我完全失去了理智,再次衝向他去,這一次他並沒有像之前一樣有所防範,連同配槍跟他自己都被我撞倒在地。但失去一隻眼睛之後讓我完全無法抓到距離感,花了好一陣子我才撿到槍。在我還來不及回頭的情況下,同一把小刀劃到了我的小腿肚,雙腿掙扎之下我感覺到我似乎踢到他的臉。我恨不得把剩下的四顆子彈全往他的腦袋射,偏偏現在我連轉身都很困難。

「你去死!」好不容易站起來,槍口瞄準他的頭卻只打到他的大腿,原來這個禽獸還是會痛。為防萬一,我忽略他的叫罵聲拿走他手上的刀,並向他另一支大腿刺出一個大洞讓他昏了過去。我步履蹣跚的往我爺爺那裡走去,用挖掉我左眼的小刀幫他鬆綁,他的氣息非常虛弱,過度的失血已經讓他休克,多次叫喚他也叫不起。





在我過去替奶奶鬆綁的時候,她雙眼終於看向了我,眼神空洞卻又猙獰,伴隨著她冰冷的 聲音
「有人出賣你父親跟伯父,他們全都要死,在地上的人,他挖出了你父親還有伯父的心臟,他也要死。你要生吃他們的心臟,啜飲他們的鮮血,但在這之前你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你爺爺已經奄奄一息,去把他的心臟挖出來,生吃了它,同時心中想著那些你見過以及沒有見過的的仇人,再一刀刺進自己的心臟。你就會得到永生及力量。你將一路追殺你的仇敵,任何事物也阻擋不了你,取得他們的首級將輕而易舉,你將以人肉人血度日,殺戮變成你的本能及唯一。這些都是那個躺在地上的人想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一個人必須生吃自己血親的心臟,再犧牲自己的,把現有的生命賣給仇恨,才能得到偉大的力量及永生。」

原來這就是我們被抓到這裡的真正原因!

「奶奶我們不要這樣!我們可以把這傢伙當人質,然後帶著爺爺一起逃出去,他們找不到我們。」我哀求著

「在看到了你父母祖父跟伯父的下場之後,你還有臉說出這種話?他們出賣我們,把他們分屍,只有以牙還牙才能報仇雪恨,你只少了一隻眼睛,但你看看你父親你認得出來嗎?既然他想得到這個秘密,就讓他死在這個秘密之下,得到力量之後,你可以把任何阻擋你的人大卸八塊,你將永遠不會衰老,所有人都必須為你的慾望而生。」我從沒在她臉上看過這樣恐怖的表情。

「奶奶我不想這樣,拜託我們一起逃吧,我可以在你眼前殺了這個傢伙,可是你叫我做的事情我真的做不到啊......」我繼續哀求著
「你還不懂嗎?這不只是報仇而已,你能得到人在世界上窮盡一生都得不到的所有東西,把他們都殺光所有都是你的。」
「可是一旦真的這麼做,根本就不能算是個人,而是個魔鬼啊!」我終於正視她扭曲的臉孔


「我們就帶著這個人一起逃出去,然後殺了他報了仇就不會再有人來找我們,我們隱姓埋名就不會再有敵人了」
「全世界都是我們的敵人!只要我們擁有這個秘密一天,我們就永不得安寧!除非把他們都殺光,全都殺光!這個秘密,是屬於我們的!你得到了它我們家族就可以復興...」

突然傳來的人群聲打斷了這一切,我暗自慶幸:「我出去看一下,拜託妳先休息,我們等一下再談好不好?」
她僵住一會兒後,終於軟化了。
「好吧...把我扶到你祖父那去,我想在他旁邊待一會...」
「把他們兄弟的心臟都拿過來吧.....這是他們惟一活著的部分了」
她臉上恐怖的表情漸漸淡去,再次看到了她以往的慈愛,還有兩行眼淚。





帶著槍我緩慢又痛苦的通過走道往上爬直到找到一扇窗邊,聲音的源頭是三個爛醉的警衛,唱著愚蠢又聽不懂的歌謠,在城塔內的大門處飲酒作樂。

「太好了...至少他們是爛醉...還剩三顆子彈,也許可以暫時逃出去。」我心中有了這樣悲慘又渺茫的希望之後,突然聽到地下室傳出了聲音,我就急得轉頭。

邊走我心裡就暗暗不對勁,我應該把手槍留在奶奶手上,至少那個禽獸醒了可以暫時不用怕他。

黑暗中離那個房間越來越近,似乎聞到了越來越濃的血腥味,我盡了全力往前跑,但是越來越差的視力還有左眼空洞的劇痛讓我更加頭暈目眩,這條走道起來似乎在不斷旋轉。

當我進一房間,奶奶的位置上已經沒有了人,我父親的盒子也空了。爺爺的心口多了一個窟窿,鮮血還在不斷淌滴,但他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像睡著了,往他那裡望去,如果我還有雙眼此時必定淚水盈眶。再看到地上那人,心口也是一個大窟窿,臉上帶著我從沒見過的驚恐,不斷發出陣陣低嚎,四肢還在不停地顫抖。

背後突然傳來關門聲,我轉頭。

它看起來像我祖母,但年輕了好幾十歲。嘴上滿是鮮血,心口上插著那把小刀,雙手各抓著一個心臟,右手的似乎還在跳動。

「這是你的。」

它對我伸出左手,說出這句話時,表情帶著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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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短篇小說是改編自我之前所作的惡夢,在改編的過程中我將夢裡一片一片的場景用文字再加上一些故事串聯起來。而在改編的過程之中主線劇情仍然沒有改動,就是指主角家族被屠殺殆盡而決定用出賣靈魂來復仇的主題。但是在我作的夢中,並沒有一些關於時代背景和屠殺過程的描述,這些都是為了增添小說可讀性而加上去的。

在當時這噩夢確實有把我嚇醒,嚇醒的原因除了裡面出現的人物都是我現實世界的親人之外,還有就是最後主角面臨要不要出賣自己的橋段。既然那是夢,那裡面的人物應該都有一點投射出來的想法。

在進入上校房間之後所發生的血腥鏡頭跟畫面也是我故意加上去的,為的只是透過場景強調出主角在夢境中所深刻體會到的仇恨,以及那個出賣靈魂的儀式,也被我從純粹的用刀在自己身上刻個圖騰,心中想著仇人漸漸死去,改編成生吃親人的心。目的是為了用血腥的畫面帶過這個可能混淆焦點的神祕性儀式。

其實在本文中那個上校雖然沒有得到這個儀式,但他的行為已經是一個把身心都出賣給仇恨的人,而仇恨走到盡頭勢必加上慾望,慾望看似可以滿足,但走到最後卻常常只剩下空虛。我想這就是主角堅持不肯這麼作的原因,除了難以生吃心臟之外,為的就是不想得到揹負仇恨的永生,對他而言這種永生,可能更像是永遠的詛咒。

小說的結局則是跟夢境一樣,停留在看見自己親人已經這麼做了,而自己決定要不要一起的這個抉擇點,本文也許有很多差強人意的修辭或是不通順的地方請各位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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